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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拉格泰姆时代》

1999-03-24 来源:中华读书报  我有话说

《拉格泰姆时代》是小说家E·L·多克特罗用心弹奏的一支令人吃惊的曲子,又是一幅由许多明晰的画面和照片连缀而成的本世纪初叶美国社会的巨型风尘画。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拉格泰姆时代》也是多克特罗对第一次世界大战前夕美国这个新兴国家历史的理解和把握。那是一个新事物带着变幻无常的面貌层出不穷的年代:移民蜂拥而至寻找机会和梦想;福特发明了装配汽车的流水线;生产效率大大提高;同时潜伏着种种的危机,劳资纠纷,种族争端,以及男女平等;战争的阴影也在逼近。这一切就像那个时代风靡的“拉格泰姆”这种以切分音节奏为特征的美国黑人音乐的风格——沉稳的低音伴奏是美国这列蒸汽火车在时代的车轨上行进的声音,那变幻无常的切分旋律则来自被历史的旋涡冲卷着消失了的人们。

给那个时代画像,多克特罗叙述了三个具有代表性的美国家庭的生活,中产阶级白人“父亲”和他的妻子,犹太移民“爸爸”和他的女儿,黑人钢琴家科尔豪斯和他的情侣萨拉(奇怪的是除了那对黑人情侣,小说中这些虚构人物几乎都没有姓名)。在他们命运的演变中,多克特罗穿插了美国历史上这一时代的真实事件和名人生活。于是我们看到,真实的人和事与小说中虚构的情节揉和在了一起,他们彼此交织,互相影响。虚构的白人实业家“父亲”参加了名垂青史的皮尔利北极探险;1906年报纸的头版头条新闻人物伊芙琳·内斯比特在情夫被杀之后与小说中风度翩翩的中产阶级青年上了床;汽车大王福特和财阀摩根秘密会晤讨论死后的再生问题;奥国王子斐迪南观看脱身术大师胡迪尼的飞机表演;无政府主义革命家埃玛·戈德曼在一场激动人心的演说后开导伊芙琳……纷陈杂处中,我们似乎闻到了那个初创时代混杂着钢铁的轰鸣和爱情的呻吟的危险的气息。然而显赫一时的大人物也好,无名无姓的小说中人物也好,当拉格泰姆风行的时代随着机器沉重的喘息消逝,历史不过是自动演奏的钢琴上的一支曲子而已,谁也不能逃脱他们命定的归宿,逃脱不了疯狂奔驰的时代火车驱使下的变化。摩根死于他再生的梦想,弗朗兹·斐迪南大公死于暗杀;业余探险家“父亲”死于他贩运军火的途中;萨拉死了,她的情人,天才的黑人钢琴家科尔豪斯为了可怜的自尊铤而走险成了一个暴徒,死于警察的乱枪之下;无政府主义者埃玛·戈德曼被驱逐国外;美丽多情的伊芙琳·内斯比特也已红颜憔悴,湮灭无闻;1914年,脱身术大师胡迪尼被悬在纽约百老汇上空的瞬间,脑海中浮现出了一个形象,一个小男孩正望着一辆汽车亮晶晶的黄铜前灯中他自己的影像,这正是那个时代冒险的人们的一幅图景。小说的最后,“爸爸”——这个从拉脱维亚来的信仰社会主义的犹太人,这个被新婚的巨大幸福宠坏了的家伙,站在加利福尼亚的阳光下,看着草坪上嬉戏的孩子们,突然荫生了写一部电影的念头。这群象征着希望的孩子,也正是多克特罗对走过了200年历史的美国的一个隐喻:

“一群孩子,他们都是好朋友,有黑有白,有胖有瘦,有富有穷,各种各样的淘气的小顽童在他们的街坊四邻中经历了种种滑稽可笑的冒险,一群衣衫褴缕的孩子,跟我们大家一样,一群陷入困境然后又从中逃出的人。”

把真实的人和事幻化为小说,E·L·多克特罗在这一点上和欧洲小说家米兰·昆德拉的《笑忘录》走在了一起。什么是历史?历史是不是典籍上所记载、人们口头传诵的东西?在多克特罗看来,历史有时比文学更具夸张和想象成分(“历史跟其他事物一样,只是错觉幻想罢了”),正因此,他所认为的小说就是“把自己的见解强加于历史”,或者说,小说就是对事物的神化。然而不要因此就以为多克特罗是一个耽于幻想的小说家,他对那个时代风尚的忠实描绘实在不亚于塞尚对一盘桃子的忠实,他对当时人们居室布置、服饰时尚照相机式的描写更要令今天的“新写实”、“新体验”旗手们汗颜。多克特罗是一个具有强烈责任感的小说家,虽然他的小说形式一直在变,但他认为,他的小说是真正继承了狄更斯、雨果、德莱塞、杰克·伦敦等大师的社会小说传统的,这传统就是深入外部世界,力图表现(记录)一个时代,而不只是与世隔绝,局限于叙述个人生活。多克特罗下面这句话对今天的小说家也不是多余的:

“近年来,小说进入居室,仿佛户外没有街道、公路和城镇。我则一直留在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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